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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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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經此一役, 王府內院愈加風平浪靜,原先懷揣著小心思的仆從們瞧著兩位得臉的嬤嬤媽媽都沒討著半點好,更不敢跟在後頭渾水摸魚,紛紛偃旗息鼓, 當差得十分小心謹慎, 生怕叫那柄尚方寶劍給削了腦袋。

曲媽媽被幼雲的兩個陪房夾在中間有苦說不出, 如今至多也只能倒騰些偷雞摸狗的小把戲,不過幼雲暗示了陳媽媽, 多少給她留點油水縫兒, 別把人逼得太緊了再生出事端來就不值了。

伍嬤嬤現下脖子上押著一把大鎖,頭都擡不起來更不談興風作浪了,回去後第二天就很適時的“一病不起”了。

幼雲現在做戲也十分熟練了,立刻萬分關心地噓寒問暖一番, 又在下人院子裏單撥了一個僻靜的角落給伍嬤嬤休養身體,並讓趙媽媽吩咐下去:“伍嬤嬤年事已高病重在床, 誰要是打擾她養病, 叫她耗費了半分心力, 那就是叫王府不得安生, 自然有你們好看的!”

王府的下人們都是從各處擠進來的人精,如何聽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個個都有模有樣地捧著伍嬤嬤安養晚年, 不過兩日的功夫, 府裏大小事務一絲兒都不與她沾邊了。

幼雲首戰告捷也沒掉以輕心,這兩日又趕著讓瑞燕他公爹劉墾代為收齊了兩頭各莊的賬本,堅決拒絕了某人的美色|誘惑, 連熬了兩個大夜粗略地看完了全本, 這日上午先叫了幾個陪嫁莊子的莊頭們進府敘事。

劉老漢很懂規矩, 估摸著主子要先單獨找他新兒媳說說話兒,便叫幾個莊頭在門外階下等著,自帶了兒子兒媳進到堂中給幼雲請安。

幼雲漫不經心地撥著茶碗一擡頭,只見新婚的瑞燕穿著一件簇新的青綠鑲領蕊黃撒花長比甲,腕兒上特意戴著幼雲送她的素圈金鐲,她面色紅潤,笑意融融,顯然小日子過得不錯。

再看那肅立一旁的父子二人,俱是方臉闊肩、身形板壯,且神色恭敬謹慎,只微低著頭聽著上頭的主仆倆扯家常,目光靜靜地落在腳尖上不敢四處亂瞟。

幼雲見此心下甚安,與瑞燕聊了幾句後便開門見山地招了劉墾過來問話:“劉莊頭,我托你們一家的差事辦得如何了?且與我說說,我那八個莊子都是什麽來頭,莊子裏又各是什麽情形?”

劉墾雖是在莊子裏混大的,但到底是個管事,不似一般的莊稼漢那般木訥,答起話兒來很利落:“回王妃,您陪嫁的八個莊子裏,連我這潤澤莊在內的四個莊子是從林府撥出來的,我們幾個管事莊頭多有往來,他們都是老實本分的。您只消看看賬本便知,我們這四個莊子一切都是按著規矩來的,不敢有絲毫錯漏蒙騙主子。”

幼雲瞥了一眼梅花小幾上的幾本賬冊,點了點頭道:“賬本我看過了,很是嚴謹明晰,莊頭們用心了。你們之前都是在我家祖母和母親的手底下辦差,想來不會胡來的。那你說說另外四個呢?”

家裏出來的四個莊子都是知根知底的,自然差不到哪裏去,幼雲就只擔心外頭買來的莊子會亂糟糟的,從賬冊來看,裏頭有兩個莊子不是很太平呢。

劉墾是個爽快人,素不愛彎彎繞繞地鋪墊著回話,直言道:“回王妃,外頭後買的那四個莊子裏,有兩個是從一落魄公子哥兒手裏買來的,當初的要價也很低,莊子裏有些亂是真,不過費點心整一整還是能轉圜回來的。另兩個的情形就好多了,一個原主是三少爺的同年,一個原主是老爺的同僚,都是規矩齊整的人家,老太太做主從您陪房裏挑了王志、王忠兄弟倆做了莊頭,小的去瞧過了,打理得還算妥帖。”

哦,看來不太平的兩個莊子就是落魄公子哥兒出賣的那兩個了,聽起來莊頭竟還沒換?幼雲微微蹙眉。

劉墾小心地看著幼雲的臉色,想了想又說得再細些:“少爺的同年已經外放離京了,他家只是個殷實些的小門小戶,朝中也沒什麽人,這一外放大抵是沒得再回京了,便賣了莊子換成銀錢帶去任上打點花用。老爺的同僚蘇大人是家裏要換大宅子,就賣了個把小莊子湊個角兒。”

幼雲聽了輕輕點頭,面色稍霽,看來祖母和老爹還是很靠譜的,替她買莊子也是精挑細選的,兩個是書香人家的莊子,兩個是低價出手的莊子,便宜都占到了。

瑞燕站在近旁對幼雲的臉色看得很清楚,趕緊給她公爹使了個眼色,動了幾下嘴唇暗示:在王妃面前可不興說話只說一半呀。

劉墾本來還在揣度著幼雲的態度,現下接了兒媳的眼色,趕緊把後兩句補上:“哦,從那公子哥兒手裏買來的兩個莊子仍用的是舊莊頭,他倆的身契是隨莊子一塊兒賣了來的,老太太的意思是先叫他們頂著差事,後頭要換誰但憑王妃吩咐。”

“原來如此,這也是少見的。”幼雲眉頭未松但也不再猶豫,朝彩鷺吩咐道:“別叫他們在外頭等著了,都叫進來問問話兒罷。”

彩鷺依言叫進了七個參差不齊的莊頭,幼雲只一眼便能分出他們哪個是哪個。

左邊兩個點頭哈腰的長瘦漢子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親兄弟,穿著體面幹凈,行禮問安的動作很是自然流暢,無疑是剛上任沒多久的王志王忠了;中間三個灰褂黑褲的中年漢子面色黝黑,一看便知是常年在田間地頭走動的,見了幼雲面兒上還有幾分親切感,看來都是劉墾的老相識了。

右邊的兩個也不難認,兩個幹瘦的小老兒緊緊地挨在一起,緊繃的面色中夾雜著一絲窘迫,估計是落魄公子哥兒那邊賣出來的。

幼雲坐在上首看了一回,娘家來的那三個莊頭態度恭敬小心,交來的賬目也清清楚楚,顯見是老太太提點過的,遂決定先把他們三個分到一邊兒去,便道:“這三位管事我就不必問了,劉莊頭已替你們打了保票了,原先在林府是什麽樣兒,往後也依著之前的例子好好做就是了。不過我醜話兒說在前頭,每年春秋我是要各巡檢兩次的,今年春日是來不及了,到了秋天你們可別讓我失望。”

三個莊頭感激地看了一眼默默擦汗的劉墾,異口同聲地高聲應道:“小的們一定加倍勤勉盡心,請王妃放心。”

幼雲滿意地笑笑,揮揮手令他們退到一邊,按照從易到難的順序,又對著王氏兄弟倆笑道:“你們倆是我祖母保舉的,那必是不差的,接手莊子這些日子下來,可有什麽要報給我聽聽的?”

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不如就讓他們自己找話頭兒說,聽聽他們挑些什麽話兒來說,便知是不是老實肯幹的了。

劉墾暗暗為王氏兄弟倆捏了一把汗,哥哥王志先拱了拱手,答道:“回王妃,青田莊有兩處小山頭一直荒棄著,小的已請老道兒的果農來看過了,說是最適宜種桃。小的想著今日向您回稟一聲,若能得您應許,回去這便辦起來。”

這倒是個眼裏有活兒的機靈人,知道主動開辟新項目創收,幼雲默默在心裏給這個王志畫了個勾。

弟弟王忠見王妃面露讚許,也不肯落於人後,趕緊上前一步道:“小的手裏的綠水莊田地雖不多,但大小魚塘共有二十來處,原管事不上心,任由底下的人稀裏糊塗地在同一個塘裏混養好幾種魚,弄得每年的收成都不好,小的這回預備請些養魚的老手來好好重整一番。”

這也是個聰明的,把前任莊頭拉出來做對比,顯得自己不是庸碌之輩,還懂得術業有專攻聘請了專業人才。

幼雲點點頭,這個王忠也算過關了。

“如此甚好,那青田莊和綠水莊就看你們兄弟倆的本事了,今年秋天太趕了,明年春日巡莊我去再考較一番。”幼雲對這幾個陪房不擔心,反正有身契捏在手裏,他們又都是林府幾代的家生子兒,上下的仆從們很是熟悉,想要弄虛作假也難。

還是連同身契一塊兒賣過來的那兩個外頭來的莊頭更要緊些,幼雲和顏悅色地把他們招到近前,慢慢問了起來:“兩位管事怎麽稱呼?一家老小現在何處呢,可一道兒跟過來了?”

臉上溝壑縱橫的兩個老莊頭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矮個兒的那個走出來低聲答道:“回王妃的話,小的叫李稻,稻米的稻,我這老夥計叫倉實,糧倉的倉,殷實的實。我們一家子的身契都隨著莊子一塊兒賣過來了,現下仍住在莊子裏。”

幼雲見他雖然神色緊張,但口條兒倒還順溜,遂放心了幾分,寬慰道:“倉實真是個好名字,李莊頭別害怕,不過是叫你們來問幾句話兒,也好兩邊認識一下。不知你家少爺為何急著賣了這兩處豐饒的莊子?要價也低,倒讓我揀了個便宜。”

李稻眼神閃了閃,黑黢黢的臉上顯出幾分羞紅來,不覆剛才那樣口齒清楚,支支吾吾道:“這、這,我家老爺三年前過世了,我家少爺今年剛脫了孝,他…他是急著要贖、贖一個……”

李稻說到最後幾乎聲如蚊蠅,趙媽媽忍不住板起臉來打斷道:“李管事這說話得改一改了,別再你家老爺少爺的了,現下你頭頂上只有王爺王妃。”

“是是,奴才一時口快。”頭一次在新主子面前回話就出了紕漏,李稻很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幼雲完全不與他計較這些細枝末節,敏銳地抓住了重點,追問道:“這兩個莊子每年出息可不少呢,原主竟然也舍得?便是急著要贖人現錢不夠,家裏的文玩擺件、器物首飾什麽不好賣?”

李稻的頭低得更深了,囁嚅道:“說出來要叫王妃笑話了,這三年裏那些都、都賣的差不多了。”

幼雲側過頭去跟趙媽媽對了個眼神,心內深嘆這位落魄公子哥真是個心內沒成算的,沒了老爹便撐不起門戶來了,家裏賣得只剩個空殼兒,為了個青樓女子還要把傍身的莊子也給賣了!

怪不得李稻、倉實情願離開待了幾十年的原主家,換到陌生的新東家來打工,再留在那裏還不知道往後會被賣給哪個黑心的人牙子呢。

幼雲看了看底下忐忑不安的二人,思考了一下,還是問出了一個難題:“整家過來也好,免得骨肉分離嘛。那…兩位管事還想繼續做莊頭麽?”

這話問得出乎李、倉二人的意料,有誰願意挪位子呢,當然都是想的,況且能不能繼續做莊頭還不是要看新主子的意思。

他們也不傻,早就知道新主子接手了自然是要統統換上自己的人的,他們如今又身似浮萍沒有倚仗,若硬擋在前頭使絆子,反而易惹惱了主家,總歸還有一大家子要吃飯不是?

李稻歷經世事有幾分聰明,三兩下便想明白了,瞟了一眼老實本分又寡言木訥的倉實,替他也一塊兒答道:“奴才二人全憑王妃吩咐,做不做莊頭不要緊,但請王妃容奴才陳一陳情。這兩年原主家的少爺手頭緊,壓得佃戶們苦不堪言,王妃翻翻賬冊便可知,實在是…不成樣子了。求您擡擡手,今年容莊戶們緩緩氣兒。”

一直沈默不語的倉實突然擡起頭來,瘦巴巴的臉頰動了幾下,低聲補充道:“原主家的老爺在世時從不曾這樣的,莊戶們這兩年吃不飽穿不暖,我們同他們都是多年的老相識了,在邊兒上看著也心痛。”

幼雲昨夜翻看賬本時就覺得原主家壓榨的太過分,這會兒聽得他們這樣說,不由得感嘆他倆倒生了一副好心眼,並不是那樣助紂為虐的惡仆,心裏又松動了幾分。

不過幼雲到底與他們不熟怕被誆了去,便拿眼看了看劉墾和瑞燕,期望他們給個參考意見。

劉墾來之前得了新兒媳的提點,曉得要想做莊子總管,這時候就不能縮頭不出,便一咬牙又出來作了一回保,並給幼雲出了主意,放兩個陪房下去給李、倉二人做副手,一面監督一面作預備軍。

幼雲也是此想法,展顏一笑道:“劉莊頭說的不錯,你們倆對兩個莊子遠比我的陪房要熟悉多了,現下莊子裏正亂亂的,陡然換了人,佃戶們該更不安了。這樣,我回頭撥兩個人下去給你們打下手,兩位管事的本事如何,咱們先看兩年再說也不遲。”

倉實聞言松了一口氣,頗驚喜地和李稻一同就地磕了個頭謝恩。

李稻卻咂摸出了隱意,王妃這不過是暫時還用得著他們,許他們在莊頭的位子上多待兩年,後頭還得時時考察,若他們做得不好,派下來的兩個陪房混個兩年與莊子上下都混熟了,便可順理成章地頂下他們倆了。

李稻暗暗攥了攥拳,腹內計劃著回去如何大展拳腳,好在來年春巡時在王妃面前表一表功,便是幾年後做不成莊頭了,混個副手也能過日子了。

幼雲今日對瑞燕的公爹很滿意,有心兌現承諾,令幾個莊頭退下前特特提道:“你們不是從一處來的,彼此都不熟,也就劉莊頭此番跑遍了幾個莊子與你們都打過交道,往後遇著事了可找他相商,若真是要緊事呢,他自會來報我的。”

幼雲這話雖沒明說提拔劉墾做陪嫁莊子的總管,但意思也差不離了,算是給他設了個試用期。

瑞燕一家聽後喜上眉梢,與莊頭們一塊兒連連應下後恭敬地退出門外,三人一溜兒小跑著回家報喜去了。

幼雲費了半天力氣才理好了自己這頭的陪嫁莊子,頭昏眼花地用了午飯後狠了狠心,一鼓作氣地又召了王府的幾個莊子的莊頭來說話。

這回來的六個管事也是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罪臣家抄沒來的,哪些是從皇莊裏劃出來的。

左邊唯唯諾諾的三個小老頭兒衣著簡樸,神色慌張,都偷瞄了幾眼小幾上的賬本,想是對那一堆爛賬很是心虛;右邊那三個肚大腰圓的胖管事就鎮定多了,明知交上去賬本爛得好似被蝗蟲啃過的田地,也依舊毫無愧色。

皇莊的莊頭們雖然賬本寫得稀爛,但與“皇”字沾邊久了,請安奉承的那一套戲很足,進來先齊齊跪下,咣咣朝地上狠磕了兩個響頭,臉色真誠,感情充沛,大聲道:“小的們給王妃請安!”說完仍舊跪在地上,幼雲不叫他們堅決不起。

別說旁邊三個初來乍到的老莊頭震驚得不知所措,就是幼雲也嚇了一跳,這是什麽陣仗,搞得好像要派他們出征似的?

幼雲看著滿臉不解但飛速陪跪的老莊頭們,直覺哭笑不得,在趙媽媽的提點下勉強端住了王妃的架子,清了清嗓子不急不慢道:“都起來吧,站著回話便好。”

莊頭們這才起身恭立在下頭,幼雲忍住不去看倒胃口的三張油光臉,也不想聽他們那天花亂墜的恭維話兒,只按照自己的劇本,倏地沈下臉色,重重敲了敲桌上堆疊的賬冊,徑直問道:“莊頭們都事忙,我就不多耽誤功夫了,這賬各位打算與我怎麽說?”

皇莊莊頭們原本準備了一肚子摻水的好話,想著新王妃年紀太輕,叫他們這幫老油條忽悠著捧殺幾句便會找不著北了,哪裏想到幼雲卻不與他們多廢話,開場白還沒說兩句呢就興師問罪了。

抄沒的罪臣莊子裏來的三個老莊頭戰戰兢兢的不敢擡頭,互相拱了好幾下才有一個佝僂著背的長須老頭出來回話:“奴才胡喜回王妃的話,這些賬目在原主家的手裏時就是這般模樣了,後來奴才們連人帶莊子被衙門抄沒了去,直到被分到王府前都沒人敢稍動一下莊務,是、是以……王妃明鑒,奴才們不敢有所欺瞞粉飾啊!”

三個老頭站在下頭掩面欲泣,幼雲心頭冷笑連連。

他們倒是夠聰明,交上來的賬目雖然爛,但都是如實稟告的,畢竟這筆爛賬到底是前塵往事了,新主子也不好挖地三尺的追究下去。

他們若誠實以告呢,了不起也就是受幾句斥責,爛賬只要今日過了明路便可既往一筆勾銷,以後他們也不必再扛著這顆地雷了。

幼雲沒急著說話,而是用冷峭的目光刮了幾下氣定神閑的皇莊莊頭們。

他們仨不像老頭們那樣哭天抹淚地賣慘,只淡定地深彎著腰,拱手答道:“回王妃,奴才們手上的賬目在太上皇和太後娘娘手裏時就是這樣的,太後娘娘把莊子撥給王爺時還審過一回呢,也並無疑議。”

嘖嘖,這幫人吶姿態擺得夠低,語意卻鋒芒畢露,太後娘娘都審驗過的東西,她一個兒媳怎麽好駁斥?

幼雲沒如他們所想的那樣勃然大怒,反而既不生氣也不意外,直截了當道:“你們個個都是情有可原的,那我今日就做個主,前頭的爛賬咱們不再提了,一概都從今兒起重新起算!”

六人紛紛面露喜色,皇莊莊頭們洋洋得意,沒想到這才幾句話的功夫新王妃就服軟了,他們還有十八般武藝沒使出來呢!

幼雲冷眼看著他們小人得志的樣子,一雙美目危險地瞇了瞇,利箭離弦般冷嗖嗖地補充道:“可往後再有什麽不好的,王爺和我便絕不輕饒了!莊子呢橫豎是要留下的,不過幾位管事若管不好莊子,那王府也不會養閑人的,王爺那脾氣你們都知道的罷?說不準氣性一上來,就把你們從哪兒來頂回哪兒去了!”

這硬梆梆的威脅擲地有聲,三個老莊頭都經歷過抄家那樣的塌天禍事,當即嚇得跪下磕頭表忠心。

皇莊莊頭們則不以為意,他們都是見過世面的,篤定王妃不過是恐嚇而已,若把他們都送回去,豈不是在打太上皇和太後的臉?新皇與王爺再親厚,也不會容他們夫妻二人如此胡來的。

幼雲看了看瑟瑟發抖的老莊頭們,暗暗想著這些人心存敬畏,尚可留下,多派幾個副手下去轄制便成,至於那群胖鼠…就得趁著這陣東風動一動他們了。

“莊頭們可要留心吶,這陣子外頭不太平,衙門見天兒地搜羅逆王餘黨,指不定哪天就搜到咱們王府來了。這樣罷,每個莊子我都派四個新夥計下去,幫著你們多盯著些可好?莊頭們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多保養為宜,底下操心的事兒只管交給年輕的夥計去跑。”幼雲說得輕飄飄,落在莊頭們的心上卻如一座大山猛的壓了下來。

王妃這是存心要派人來分他們的權吶!按這架勢,那幫虎狼般的小夥計只怕不出一個月就能把他們給架空了!

老莊頭們滿頭冷汗也不敢說個不字,只松松垮垮地拱了拱手,一副綿羊般任人宰割的樣子應下了。

皇莊莊頭們自認為是能啄瞎人眼睛的老鷹,不肯服軟,正想要回擊,幼雲便搶先亮出了尚方寶劍:“聖上說了,逆黨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咱們王府更是重中之重,管事們都在身邊仔細地找一找,哪個逆賊要是撞在王爺和我的手裏,哼哼,全家都得下一趟剝皮地獄!”

皇莊莊頭們聞言面色一滯,見王妃著目露寒光的樣子不像是說著玩兒的,便不覆剛才的趾高氣昂,互相看了看終究忍下沒說話。

現下京裏的人連讀書寫字都要繞著“逆王”這兩個字,別說他們這幾只小狐貍,就是他們背後的大老虎也不敢去觸這個滿門抄斬的大罪,縱使一口銀牙咬碎,也不能在這風口上與王妃硬碰硬。

幼雲轉了轉清亮的眼珠,啜了口茶掩飾嘴角的冷笑,忽而換上一副春風拂柳般和煦的表情,悠悠道:“我也不是個勤快的,只每年春秋兩季下去巡莊一兩回,回來就估個數兒給莊務處的管事們知會一聲,莊頭們若有什麽難處呢,只管同莊務處去說罷。”

懸在頭頂的肉就那麽多,你們若是多吃了,莊務處的關系戶們便要餓肚子了,總之各憑本事,就看誰的腰桿更硬嘍!

底下莊頭們的臉色越難看,幼雲笑得就越燦爛,十分體貼地揮揮手,打發他們道:“我的話呢就這麽多,也不多拖著各位莊頭了,趁今兒來都來了,就放你們順道兒去前院摸一摸莊務處的門兒罷,以後年年都要見面呢。”

莊頭們面色甚黑,幼雲同幾個丫鬟偷偷一樂,往後年年都能看幾出狗咬狗的精彩戲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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